读张大千藏画集《大风堂名迹》

由于本文篇幅的原因,除了石涛和八大山人的作品外,我在此只能抄录《大风堂名迹》中的部分名作:董元《江堤晚景图》、《潇湘图卷》、《溪岸图》、顾闳中《韩熙载夜宴图卷》、宋徽宗《祥龙石图卷》、《竹禽图卷》、李结《霅溪渔社图卷》(《大风堂名迹》中为王诜《西塞渔社图》卷)、郭熙《树色平远图卷》、马远《采梅图》、刘松年《春山仙隐图》、阎次平《风雨维舟图》、梁楷《泽畔行吟图》、李迪《寒柯山鹧图》、钱选《渊明扶醉图》、赵孟頫《松水盟鸥图》、黄公望《天池石壁图》、《秋岩叠嶂图》、吴镇《渔父图卷》、《竹石图》、倪瓒《春藤古木图》、《秋林野兴图》、王蒙《夏山隐居图》、方从义《武夷放棹图》、陶成《云中送别图卷》、吴伟《玉缸春酒图卷》、《武陵春写照图卷》、沈周《舟寓图》、《秋林静钓图》、文徵明《孔子像》、唐寅《苇渚醉渔图》、仇英《沧浪渔笛图》、《渊明扶松图卷》、陈淳《松崖泛棹图》、董其昌《设色云山图》、《写王维诗意图》、陈洪绶《梅花竹石图》、《长松高逸图》、张风《渊明嗅菊图》等等,另外,还有王时敏、王翚、吴历、恽寿平、弘仁、髡残、查士标等人的作品。

[五代]董源《潇湘图卷》

上述藏品其实仅仅是张大千许多藏品中的一部分而已,他在离开大陆时,由于飞机舱位的原因,他只能携带极少的行李,许多藏于上海和成都等地的藏品未能带走。而那些“散佚”在国内的藏品,近年曾屡现于拍卖市场中。《大风堂名迹》中除了董元《潇湘图卷》、顾闳中《韩熙载夜宴图卷》、宋徽宗《祥龙石图卷》和方从义《武夷放棹图》等后来连续转卖给了大陆文化部文管局外(今皆藏北京故宫博物院),而绝大多数的藏品先后卖给了日本的私人收藏家,以及美国的王季迁、顾洛阜、沙可乐等人。也有些藏品今藏处不详。

[五代]董源《江堤晚景图》

此处有一些题外话,张大千曾经想将自己收藏的部分名迹卖给台湾方面,当时台北故宫博物院也颇有购藏之意。但由于台湾当局资金紧缺的原因而未能如愿成交。《潇湘图卷》和《韩熙载夜宴图卷》后来因抵押给银行而无力赎回,据说经朱省斋中介卖给了大陆方面在香港收购文物的代理人徐伯郊。但当年大陆文物部门在香港收藏文物时的交易细节均是极为保密的,而《潇湘图卷》和《韩熙载夜宴图卷》却被人有意曝光,以致世人皆知。因此引起了台湾有关方面的震怒,也使得张大千在台湾的一批好友处于非常尴尬为难的境地。这也可能是张大千与朱省斋两人后来最终“绝交”的原因之一。至于宋徽宗《祥龙石图卷》和方从义《武夷放棹图》,究竟是通过何种途径卖给大陆文物部门的,因徐伯郊手里的有关此方面资料至今尚未解密,所以难悉其详。据传当年徐邦达曾经秘密前往香港,鉴定和带回中央政府文化部文管局(社会文化事业管理局)所购的一批古代书画。徐在收藏家谭敬手里购得一卷元人张逊的双钩墨竹图卷(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),但在交易时,徐、谭两人曾私下约定,此图交易价格将永不外传。

[元]吴镇《渔父图卷》

张大千在1954年为《大风堂名迹》所写的序言中曾经说过:“世尝推吾画为五百年来所无,仰知吾之精鉴,足使墨林推诚,清标却步,仪周敛手,虚斋降心,五百年间,又岂有第二人哉!”口气的确很“牛”,项元汴、梁清标、安岐、庞莱臣等古今那些大鉴藏家皆不在他的眼中。张大千的确是当今一流的鉴藏大家,这无庸质疑。但他在鉴定上是否有失误?绝对是有的。比如宋人李结的《霅溪渔社图卷》(今藏纽约大都会博物馆),图上并无名款,但拖尾纸上有宋人范成大、洪迈、周必大、王蔺、阎苍舒、尤袤等人的题跋,均明言是宋人李结(次山)的渔社图。但到了董其昌在题跋时却变成了王诜的《西塞渔社图》,此实其是董氏在有意“误读”,欲借王诜之名而昂其值。而张大千竟在此图的鉴定上“吃现成饭”,跟随董氏的鉴定而为。关于《霅溪渔社图卷》的鉴定详情,可参阅傅熹年先生的《访美所见中国名画札记》一文(见《傅熹年书画鉴定集》,河南美术出版社1999年),以及翁万戈先生编的《美国顾洛阜藏中国历代书画名迹精选》(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年)一书。

[元]王蒙《夏山隐居》

在《大风堂名迹》中,以我的拙眼而观,某些名迹是否是真迹,颇多存疑。董元《江堤晚景图》(今藏台北故宫博物院),此图或是元人佚名之作。又如文同《折枝图》,图上的苏东坡题跋明显就是伪迹。黄筌《食鱼猫图》、崔白《秋兔图》、黄公望《秋岩叠嶂图》、冷谦《黄山硃砂庵图》、李衎《翠竹新笋图》、倪瓒《秋林野兴图》、王渊《牡丹图》等皆是存疑之作或伪作。其中冷谦《黄山硃砂庵图》是伪作,它其实是冷谦《白岳图》的临摹本。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两幅冷谦的《白岳图》,分别著录于《石渠宝笈》初编和续编,均为养心殿收藏,两图从未流出过清宫内府。徐邦达认为一真一伪,著录于续编中的一幅,即图上有嘉庆和宣统鉴藏印者为真。可参阅徐先生所编著的《重订清故宫旧藏书画录》(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)一书。也曾著录在朱省斋的《艺苑谈往》(香港上海书局1972年)一书,以及伍蠡甫主编的《中国名画鉴赏辞典》(上海辞书出版社1993年)一书中。所以张大千购藏冷谦《黄山硃砂庵图》,实属“走眼”误鉴。另外,第一集中吴湖帆旧藏恽寿平《茂林石壁图》,吴题为“天下第一恽南田画”,此图后来转卖给了陈仁涛,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。徐邦达鉴定此图实系伪作。

[明]八大山人(朱耷)《荷花鸳鸯》

张大千是世人皆知的石涛和八大山人的“伪作大师”。那么,在《大风堂名迹》的《八大山人专辑》和《清湘老人专辑》中,是否有伪赝之作混入其中?以我的鉴赏拙眼来看,应该有伪作,甚至不排除其中有张大千自己的“杰作”隐匿其中。傅申先生是研究石涛和张大千的专家,他在《张大千与石涛》一文里没有发现。王方宇先生是研究八大山人的学者和收藏家,他在《八大山人书画的赝本》和《张大千先生与八大山人》二文里也未发现。《八大山人专辑》中的第五幅《荷花芦雁图》(署年“戊寅”)后归王方宇收藏。张大千在伪制古书画时,所用印章分为锌版和木版两种。但印泥较薄,虽然用的是古旧印泥,但印文和印色有意模糊不清。而在《大风堂名迹》刊印的石涛和八大山人的作品里,印文大多较为清晰。《清湘老人专辑》中有一套《宋元吟咏》册,共有八开,图上石涛所题诗句均为宋元人所作。另有一册“双胞胎”之作,曾为香港刘作筹(均量)旧藏,现藏香港艺术馆的《宋元吟韵》册十二开,册中所题宋元人诗句几乎与《宋元吟咏》册相同,但构图有异。我因此怀疑此《宋元吟韵》册是伪作。《宋元吟韵》在1929年7月由上海神州国光社影印出版,黄宾虹先生题签为石涛(大滌子)之作,此图册极有可能是张大千的“杰作”。张大千早年伪赝古书画,绝非是单纯意义上的“笔墨游戏”或好强争胜,其实不无射利之心。后人当无需为之洗白,污点就是污点。张大千晚年也曾坦言自己是“用笔用墨的骗子”,并说自己在伪赝石涛书画时,在题跋方面是故意留有破绽的。

[明]弘仁(渐江)《黄山蟠龙松》

据傅申先生的推测,张大千一生收藏的石涛作品约在三百件(套)左右。而我也推测大风堂收藏的八大山人书画作品,也起码在二百件左右。2008年7月,我曾在上海敬华拍卖公司的春拍预展上,鉴赏过一幅张大千旧藏,后赠送给弟子何海霞的八大山人《奇石棲禽图》轴。图上有“大风堂珍藏印”和“吾师大千赠海霞珍藏”印,水墨纸本大轴,精彩异常。虽难以鉴定真伪,但仍久久不忍移目他视。我当时窃想:“此图即便不是八大真迹,亦可谓‘买王得羊,不失所望。’”

[明]石涛(道济)《长松老屋》

张大千晚年曾经在《故宫名画读后记》一文里,总结了自己一生的鉴赏经验:“夫鉴赏非易事。其人于斯事之未深入也,则不知古人甘苦所在,无由识其深。其入之已深,则好尚有所偏至,无由鉴其全,此其所以难也。盖必习之以周,览之也博,濡之也久,其度弘、其心公、其识精、其气平、其解超,不惑乎前人之说,独探乎斯事之微,犀烛镜悬,庶几其无所遁隐,非易事也。”说得真好!但我从《大风堂名迹》中的某些藏品来看,张大千似乎并没有真正达到像他所说的那种鉴赏境界。尤其是在宋元绘画的收藏方面,其中不无伪作或存疑之作,而有些则是有意误鉴。如果与同时代的张伯驹、张葱玉等鉴藏家的藏品比较,似乎在鉴赏境界上稍逊一筹。张大千当年之所以不惜重金出版《大风堂名迹》,其实也有一种广告营销之意。因为他后来陆续将其中的诸多名迹变卖一空,而所谓的“敌国之富”(张大千鉴藏印),也犹如云烟过眼,梦幻一场。但张大千在20世纪中国古代书画鉴藏史上的地位及影响力,则是勿容置疑的。知世论人,理当如此也。


[唐]莫高窟发现花供养菩萨

张大千《大风堂名迹》四集共收入古代书画作品115件(册),其中有四件是莫高窟佛教题材作品,材质不是纸绢,可能是粗布或麻布。《大风堂名迹》1955年冬在日本东京精印初版,1978年9月又由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影印再版,但以上二种版本早已绝版,故国内读藏此书者极少。在许多研究张大千的专著或论文中,有关《大风堂名迹》刊印古代书画的件数或作品名称均语焉不详,有些甚至张冠李戴,错谬颇多。

文:万君超

来自成都诗婢家的消息,读藏此书的机会来了!诗婢家携手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,以《大风堂名迹》1955年日本便利堂版本为蓝本,诚心编撰,再版而成。

第一版《大风堂名迹》收藏价格:12万

第二版《大风堂名迹》收藏价格:12500元

这是一部非常值得研究的藏画集,许多作品有“往事”或“掌故”可追寻和讲述,甚至可以写成一本专著。它将涉及到书画史、著录史、鉴藏史、作伪史,以及交易内幕和交易价格等诸多内容,也是一份中国古代书画流失海外或回归祖国的历史见证。

第三版《大风堂名迹》

第三版《大风堂名迹》VIP藏书热线:13880640234赵女士(成都诗婢家美术馆馆长)

四川美术网 www.SichuanArt.com

2017年8月16日 15:51